从新加坡到硅谷

在山景城,历史与未来交织成一道引人入胜的风景线。CMU 硅谷校区坐落在 90 年前成立的  NASA 研究园,出入都要出示学生卡或者学生签证,因为军方的机场和巨大的钢结构实验设施拱卫着这片广阔的土地。然而骑车 5 分钟开外的光景迥然不同,依次是 Microsoft、LinkedIn,造型前卫的 Bay View 新园区和 Googleplex 旧总部。这让我想起 20 世纪初的美国,石油产业大发展叠加着二战的影响,为西海岸带来了高等教育的普及与军事产业基础。在富余资本的哺育下,庞大的半导体和通信产业由于种种机缘落地硅谷,又散做满天星,直到如今这里成为全球互联网行业和风险投资的胜地。学校的位置是这一历程的绝佳隐喻。

90 多年前建立的 NASA Moffied Field 园区

学校的课程充实而又繁忙,小组的同学都是有 2-5 年经验的工程师,大家的背景各不相同,但是却在一起共同完成项目。作为这个小组的一员,我们充满信心,但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求职季里,我们也各有各的艰难。Distributed System 和 Foundation of Computer System 这两门课程就是我们面对的挑战之一,以巨大的工作量著称,但也以有趣的课程纲领和作业而出名。这更不用说湾区工程师们老生常谈的刷题屠龙技。除了学习的追求,我们还需要应对生活。然而,相比于英伦和亚太繁华的都市生活,湾区的生活内核却呈现出平静如大地的景象。骑行、Hiking、去村里的中餐厅喝早茶、约火锅,参加湾区聚会的第一天,我已经大概能勾勒出未来十年的湾区生活图景了。

求职之路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顺利,起码有三四次都是面一家 freeze 一家。我有预感,接下来在湾区的一年半里我也将会见证这个行业的风风雨雨。在欧洲和新加坡的时候我一度担忧自己不适应美式大农村的生活,甚至在考虑去美东的大城市体验生活。这里说的美东,指的不仅仅是从硅谷校区换到匹兹堡校区,也有从职业规划上从湾区换到芝加哥和纽约的憧憬和迷惘。

青春是如此的宝贵,如果不能用来开启一些新的风景,那实在是可惜了。

启程与分离

离开新加坡后,我算是结束了 RisingWave Labs 的实习。这段实习经历让我认识了很多很优秀的朋友,也让我认真思考了国内外的技术生涯的路径差异。

在此之前,我的经历是从国内开始的。两年以来我一直希望在数据库领域的实习中接触到比较深入的工作,从数据库优化器、数据库存储层到云计算的调度等等,每一个小领域在从 0 到 1 和从 1 到 100 的过程中都是迥乎不同的。国内的初创和大厂有着非常优秀的 infra 团队,大家的技术标准和技术热情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不过这些领域也要求惊人的专注与成长速度。

在杭州常常跑去蹭 A 空间的奈雪折扣

刚开始实习的时候,我人还在英国,也并没有计划让这次实习有很大的 scope 和时间跨度。我寻找实习的原因很简单:想找点有意思、有延续性的事情来做。在上学的时候,我在英国并没有找到很多 System 相关的机会和资源,再加上一年的不确定性颇多,时间太匆忙,所以我的目光最后还是回到了北美和国内。欧洲固然有很多小而精的学术团队在 System 做出了扎实的理论研究,但无论是创投领域还是大数据的市场规模都远不如北美和亚太地区那么激动人心。在这里寻求 CS 业界和学术发展的朋友,有的早已认定了欧洲的生活方式最适合自己,有的也在借机寻找更好的地方。

伯明翰环绕市中心的河

由于种种原因,在 2021 年,我和当时的一些小伙伴一样,把新加坡作为一个毕业后可以“不回国”的目的地。实习的后期,我决定来到 R 社的新加坡 office 与 remote 合作已久的同事见面,意外的圆了一个小愿望。单从市场规模来看,新加坡相比国内和北美要小很多,但是作为国内互联网行业的出海第一站,很多朋友或是因为留学、或是通过工作而迁移,对改变有着许多期待,也让这里有着一种独特的氛围。在新加坡的各种技术分享会上,我们有时会遇到一些国际化的 startup,如 Datadog TeraData 和 Confluent 等等,而在国内,它们却鲜有出现在各种产品调研和竞争报告当中。这里也会有一些开发者自行组织的 meetup,但是习惯了国内大厂和 startup 的技术分享。我还是期待着更令人兴奋的事物。

第一次来到滨海湾

分离的日子再度来临。在独自前往英国和新加坡的时候,我尚且会因为新鲜感而感到些许兴奋与紧张。在东京搭上前往南湾的飞机之前,我的内心已经平静了许多。一方面,我不再期待在迁移中很快的看到 breaking change;另一方面,我对未来的想法也越来越现实了。

湾区会是 CS 人最终的归宿吗?来到硅谷后我自然也希望了解这里的行情。北美的数据库创业和国内的数据库创业面临很多不同的挑战。大数据行业纵然精彩纷呈、也有了很成熟的大玩家,市场上也积累了经验丰富的工程师,但是相比国内堪称”SaaS元年”的盛景,市场的预期增长已趋于稳健。和国内不同,从十几年前开始,基于数据库的初创团队便不断的在硅谷落地发芽,当年的新进万家如今已成大树,改变趋于缓和,却也在细分领域留下了不少填补的空间。还有一个有意思的事情是,在过去的几年,越来越多国内初创在对海外市场跃跃欲试,而选择立足国内创业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我一直在思考的国内外生涯发展的差异。很多人和我一样看着 byvoid 的文章萌生走遍世界的想法,这份思考也曾带给我无限的憧憬。“去哪个国家旅游”仍然是湾区茶余饭后的话题之一,可是如今已不是 byvoid 刚刚启程的黄金年代,我们这一代人还会有像老一辈那样“走遍天下”的憧憬吗?是时候写下新的故事了吧。

What's next?

很多朋友会问我:去了那么多地方,你决定好最想去哪儿了吗?

由于个人原因,我很早就把美国作为毕业后的目的地。首先,作为性少数,我想去的地方本来就不多,虽然这个世界也不怎么关心我们要去哪儿。再而我希望在 CS 领域有一个 career,范围又收窄了许多。最后,相比于在一个地方默默躺平,我更希望待在风暴的中心、接触到更有意思的人与事,那么答案很明显了。现在看来,当时的这个决定做得相当粗浅,像一个赌气的小孩“为润而润”。但这个决定也相当坚定,即便这个选择牵涉到很复杂的个人考量,需要为了对冲额外的风险付出很多努力和牺牲,我也从没有放弃。

目的地选定了,priority 也随之敲定。为了更好的扎根、同时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我需要早早的以 senior 的标准培养自己的能力。这也是为了抵御生涯的种种不确定性,即使在这个疯狂开倒车的世界也能“走遍天下都不怕”。稳定下来之后,一份值得钻研的兴趣变得很重要,也许是 CS 内的,也许更贴近生活。最重要的,我们的生涯还很漫长,无限可能近在眼前。但对我们来说年轻的时间也很短暂,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seize the day.

构筑生涯就像开 startup。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可以走到哪儿,所以每一次都只是集中力量去到当时最想去的地方,让一点点打开的安全感边界把我带进下一层的风景,再为解决下一级的问题积蓄力量。现实的引力总是沉重的,即便在这个 twenty something 的年龄,我渴望写下一个理智、勇敢、路径清晰的故事,但我还是不可避免的在废纸篓里堆积了很多写满疑虑与歧途的稿纸。很多同龄人早早的拥有令人惊叹的技术力与生活姿态,他们目标坚定、广泛连接、对影响技术世界有着很深的想法,而今天的我似乎还在初级生涯的边缘随机游走,有太多期待着的积累和改变。幸运的是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一起并肩作战的朋友,自己并不孤单。

在本质上殊途同归的生活背后,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需要面对,不是吗?

买午饭顺便去拜访新的湾景总部

TBC

湾区的生活枯燥吗?Maybe。课业和工作准备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主旋律,探索的欲望大概被 2022 年谜一样生活透支了不少,还在休养生息。不过自从 COVID 降临,我已经把宝贵的 3 年青春倾注给了紧凑而高不见顶的城市楼宇。来到广袤的加州大地,那种做小孩的感觉又回来了。我总觉得这里是我过去 3 年待过最让我心生快意的地方。

这周是这个月 assignment 最多的一天,不过竟然有了点写文章的兴趣。睡吧。希望从这周开始能渐渐恢复连接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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